龚方雄：今天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来到汇丰商学院，商界军校的讲坛，跟大家沟通一下全球动荡经济当中的中国金融发展。讲到全球动荡的经济，前面都做了非常好的阐述，我这边想多从市场、金融的角度看一下这个问题。

   我认为未来一段时间，全球经济的动荡主要还是体现在金融的动荡，但是金融的动荡当然是以经济为背景，我们认为，欧洲的问题是一个制度设计，体制安排的问题，它的问题确实不好解决，可以说是无解，它的终极目标只有两个，一个是欧洲走向更坚持的统一，坚持性体现在财政上的统一，或者是主权上的统一，要达到这一点是非常难的。如果达不到这一点，欧元体制性的安排可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可能只有几个少数国家作为欧元区的核心体之内，大多数国家可能要退出。但是这个退出可能是有序的，也可能是非常无序的，所以欧元诞生之初，许多全球知名的金融家，经济学家都对欧元未来前景做了我刚刚讲的两种预测。但是大家普遍认为，由于欧洲财政整合几乎是非常难的，因为财政方面的整合基本上是等于主权上的统一，这个大家知道，在历史上，两三千年，欧洲做出各种各样的尝试，但是欧洲目前仍然是处在一个非统一的状态。所以欧元体制的瓦解是一个金融市场未来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欧洲主要问题在哪里呢？主要问题不在希腊，也不在爱尔兰，也不在葡萄牙，这几个国家很小，债务总的规模也很小，希腊占欧元整个经济体的比重只有3%，欧洲的问题在于希腊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会不会把意大利推倒，如果把意大利推倒，全球经济不可避免的进入金融海啸席卷下的衰退。

    希腊大家知道，只有差不多三千亿美金的债务，但是意大利是全球第三大债务，它的债务占GDP比重是120%，总的国债，问题国债，面临风险这一部分差不多有两万亿，所以如果意大利要倒下的话，世界上没有任何主体能够救它。其实欧洲的问题不要太关注如何救助希腊，关键是要建一道防火墙，防止大火向西班牙和意大利蔓延。但是令人担忧的是，这次G20的会议其实没有达成什么具体的协议，连所谓的欧洲稳定机制，资金的来源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我们中国，还有金砖四国本来提议通过IMF来参与救助欧元区这么一个计划，但是由于美国他不想稀释他在IMF当中的权利，没有同意对IMF进行增资，具体的协议也有，想法也有，但是没有实施的步骤，这种情况下，金融市场是不能等的。大家知道，从欧洲峰会达成协议到G20峰会这一段时间，意大利国债利息一直在往上涨，意大利的国债跟德国国债的利息差都一直在创新高，这都是令人比较担忧的。

    比较乐观的情况是，欧洲进入衰退，这个衰退应该说是难以避免的，但是美国的问题不像欧洲这么严重，美国没有什么重大的体制性，制度性安排的问题，美国的问题就是明年总统大选，国会换届，所以美国的问题是政治性问题，但是在美国，非政府部门，企业，私人机构的资产负债表都修补的非常好，大家手上有很多钱，很多现金，美国企业的盈利能力也很强，而且大家知道，美国私人，比如说家庭，它的储蓄率现在也是正的，金融危机之前是负的。所以美国的问题，前景取决于美国的私人和企业，会不会在明年大选政治纷争当中改变他们的投资、营运和消费行为。目前为止，美国私人机构的行为还没有太受到政治纷争的影响，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美国出来一系列经济数据都比预期的要好，这也是跟预期比。

    大家知道前两个月，美国由于主权债务危机的讨论，债务上限的讨论，主权评级被调降，企业的信心，消费者信心有很大的影响，金融市场也有很大的下跌，那时候大家觉得美国的经济可能无法避免二次探底，但是现在看来，二次探底的风险，从美国的角度来讲非常低。主要原因，美国仍然是一个以市场经济，企业行为，消费者行为主导的国家，政府对经济有影响，但是没有市场所担心的影响那么大。所以美国可能还会保持成长，我们认为，美国的经济增长在未来几年，包括明年都会有2%左右的成长。但是2%左右的成长不是美国经济的成长趋势，美国成长趋势，要维持成长是因为会下降，下降到比较均衡的状态，大家知道，美国的失业率比较均衡的状态是4%左右，现在失业率是9%，2%的成长是不足以让失业率继续下降的，下降到4%的。所以在这种美国经济低迷成长，欧洲经济进入衰退的情况下，资本市场就会非常的波动。因为全球经济这么低迷的成长，承受不了任何的动荡和不可预测事件的发生。

    前段时间欧洲好不容易达成第二轮救助希腊，防止主权债务危机向西班牙，意大利的扩散，希腊突然宣布用公投来决定是否接受这样的安排。在各国政治家的压力之下，希腊这两天又收回了要公投的决定。经济如果有趋势性成长，能够承受这些不可测事件的发生，以及对经济可能造成的影响，但是，如果经济只有1%、2%的增长，那么它离负1%、负2%的增长基本上是在范围之内，这种情况之下，全球金融市场，明年一年会非常非常动荡。

    这种情况下，我倒有一个观点，可能跟樊教授有点不同，我认为明年全球的资本还是会相对的谨慎和保守，比较会惧怕风险。在这种情况下，最近出现过人民币会贬值的预测，跟前一段时间，市场一边倒认为人民币会升值已经大不一样。现在即使这段时间，美国股市出现大幅反弹，香港股市大幅反弹，大家对解决欧债危机又有新一轮憧憬的情况下，人民币汇率升值的预测也比以前少得多了。而且前一段大家也知道，中国外汇储备在9月份、 10月份出现了下降，所以我觉得明年中国要面临热钱流入的压力可能会比前几年少很多，主要原因就是金融动荡的情况下，全球资金仍然会以避险为主。

    接下来要讲讲中国的资本市场。一直以来，虽然中国的经济表现非常好，但是中国的股市表现却是全球最差的，除了希腊以外，虽然我们天天在谈论所谓的主权债务危机，谈论西班牙也好、意大利也好、葡萄牙也好、爱尔兰也好，甚至谈论美国的主权债务危机，美元贬值的风险等等。但是大家看到，目前为止美国的股市是没跌的，美国的股市是涨的，即使是意大利、西班牙，他们股市的跌幅比我们A股股市的跌幅都要小。很多伦敦、纽约的金融从业者，看不明白中国的资本市场，所有人都觉得中国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应该是全球最好的，如果中国出了系统性风险，可能全球没有哪个国家不出系统性风险了，中国应该是最后一个站立者。但是中国国内的资本市场却好像在反映中国出现本土性的金融风暴和系统性风险的概率非常大，在境外，香港长期以来以中国金融行业板块的估值在股市上都比境内高20-30%，很多伦敦，纽约的人在问，是不是本土的人看到中国经济深层次的问题，那些坐在伦敦和纽约的人没有看到。所以中国的A股才会跌得这么惨烈，在别人有一轮一轮的危机，主权债务评级被调降，或者仍然面对欧洲巨大系统性风险的情况下，他们的股市表现都比中国好，中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认为，这是中国股市太年轻，“心智不全”的表现，前一段时间，全球股市暴跌，由于欧债危机，美债危机担忧的情况下，中国的A股接着跌，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层面的指征和道理。讲到这里就要讲中国未来的发展，中国未来发展靠什么？今天我们的主题是全球的动荡与中国的金融发展，中国发展还不健全的金融市场，应该如何来发展，如何来帮助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型和调整，帮助中国进入另一个黄金十年，这是最重要的课题。

    全球最好的市场是低迷成长，明年难以避免衰退，我同意刚刚樊纲教授的观点，中国硬着陆的风险非常非常低，中国实际上处于软着陆的过程当中，可以说明年要面对的是什么呢？面对确保中国经济的软着陆，我们的经济成长要维持8%以上，同时明年的风险不再是通胀的风险，今年主要还是关注通胀。明年中国经济整体通胀水平会低于4%，在我看来全年低于4%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中国的通胀，其实早已见底，十月份的通胀过几天大家会看到，我们估计是在5.5%左右，甚至低于5.5%，11月份的通胀就是在5%左右，甚至低于5%，到12月份，中国的通胀就只有百分之四点几了。而且中国，今年讲了很长时间通胀的危险，实际上中国的通胀主要引发原因是农产品，我一直认为农产品通胀跟货币政策的关系不大，主要解决的方法还要靠产业政策，而不是货币政策。中国如果能保持 8%，9%的增长，通胀维持在4-5%是非常非常理想的状态，大家不要对今年短暂的6%的通胀过于担忧。

    中国的问题在于哪里呢？全球正在经历非常非常深刻的，百年不遇的变化，中国要为未来十年寻找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个经济增长点有没有找到？从政策层面，决策层面大家都清楚，学者们也都清楚。中国不能像过去那样，主要靠出口带动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靠投资和出口拉动，现在看来，这两架马车都在失去动力，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动力来自何方？当然来自内需，这个大家都知道，内需体现在几方面。需求，消费，服务业的成长，这是未来中国经济成长动力所在，但是如何启动这一块儿？非常非常不容易，我觉得我们金融行业，金融板块能发挥非常非常大的作用，因为中国的金融产业可以说在中国是一个亟待发展，有广阔成长空间的朝阳产业。

    虽然我们未来经济结构可能也不会像美国，服务业占82%，其中金融服务业是服务业的主体之一，我们可能不一定会搞的这么大，因为中国产业经济实力还 是要维持，但是中国金融产业作为朝阳产业的特性已经非常明显，显示着中国经济发展未来的方向。刚才吴行长，樊教授都谈到中国总体融资结构的问题，其实中国不缺钱，中国是全球储蓄率最高的地方，中国也是全球最大的资本输出国之一。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本土的很多企业却有融资难的问题，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中国直接融资市场极度不发达的主要体现。大家知道，中国企业发展，现在主要还是靠贷款，从银行贷不到款，就做民间融资，民间融资也是以高利贷为主，最终仍然是贷款，就是所谓的间接融资。间接融资占中国整体融资的比例相当大，但是被西方称作为直接融资的，就是在股票市场上发股发债，像PE融资，像 VC融资，创投融资，天使融资等等，这一部分应该来讲，在美国是占总融资量60%左右。大家知道，美国的银行贷款占总融资量的比重实际上只有20%， 但是中国完全是反的，中国2009年是非常典型的例子，我们的贷款规模是9.5万亿，但是企业在资本市场上拿到的钱连一万亿都不到，直接融资占总融资量的10%左右，所以中国资本市场亟待发展，整个金融产业亟待发展。这个可能是中国未来一个成长的方向，西方可能存在金融发展过度的问题，我们这边跟西方的问题完全是不同的。所以我们也不能简单地、片面地总结美国、欧洲由于金融行业过度成长或者泡沫化引起的这一次经济危机，我们不应该过度的总结，中国应该继续金融创新，应该继续在各个方面，体制创新、制度创新，才能真正寻找到中国未来经济成长的动力。